暮霭低垂,有薄雾从脚底升起,有鸟收敛羽毛在枝头守望,天像一块黑色的幕布盖了下来,四周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夜的湿气浸润万物的声音、风吹过庄稼叶片的声音,还有我的烦躁在一点点散发的声音……
那一刻,我置身其中,独自一人,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内心却是无比的平静和舒展。我就是山上的一株草木,在清风里婆娑;或者是停驻在枝头的那只孤鸟,在夜里守望;或者是脚下的那条小溪,在月夜里吟唱……
很多的时候,我更喜欢山里,这里原始、自然和真实。呼呼的风吹起衣裙,发起舞了,心也跟着舞了。一颗被关久了的心,是更渴望飞翔的。那时,孤独就是翅膀。
孤独是一袭华丽的袍,那华丽藏于素简之下,埋于寂静之中;孤独,是那寂静中绽放的花朵,不需要回应和听众,只一个人默默地开放。
孤独是一个人的,一个人,必须是一个人,才能更彻底、更通透,也更狂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内心和内心的私语,只有心灵与心灵的交融。这样的时候,更容易看清、放逐和抵达。
一个人,能与自己娓娓而谈时,那孤独也将变得妩媚了。
独孤,是晴空里漫步的闲云,是枯枝上的那一两颗红枣,是寒风中的枯枝,立着傲人的风骨。
看那天空里的云朵,闲庭漫步,波澜不惊,时而如游丝,时而似花朵,就那么随心所欲地飘在空中。那闲里,有坦荡的心胸和清澈的孤独。
再看那冬天里的枣树上,一颗两颗的红枣,小灯笼一般地亮在枝头,多么诱人的笑靥!多么醒目的孤独!清冷里有春在孕育,有暖在闪烁。
见过漫天的雪花,从天而降,带着冷冷的质感,天地间只有白和自己了。山、天、风,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雪花在飘舞,在抒情,又孤独又素美。我的目光经过它们风情的舞姿,经过它们深情的眼眸,那里有清绝的孤独,高贵而圣洁。
也见过寒风里傲然挺立的枯枝,它清瘦、孤独而又克制,那夏日里的稠密,都消散了,但每一枝上都留下奋斗的气息、抗争的痕迹。那铮铮的骨力,像一颗坚守信念的不屈灵魂。我听到,有昂扬的歌在唱响。每次路过它们,我都给予一缕目光,以示敬仰。那孤独里,是有着汹涌的力量和排山倒海的气势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某些东西就被唤醒或催生了。
“在冬天的荒野里,在肃杀杀的寒风里,那些枯枝上的鸟巢,挂在树梢上,看着岌岌可危,无限孤单,但又具有饱满的坚挺的力量。”这是雪小禅笔下的鸟巢,又疏离又风华。这孤独,要把小禅羡慕死了,恨不能自己就是那鸟巢,挂在那高高的树枝上,多么风华绝代的孤独呀!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张岱是孤独的,这孤独是脱离了俗气的热闹和烟火的喧嚣,一个清高的灵魂,放在这白茫茫的纯净里,更有一种傲然于世的小众的力量和美感!
“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里面,而在许多人中间。”三木清这样说。
人,如果没有可以交流的眼神,没有可以倾听的耳朵,没有一个灵魂与一个灵魂的重合,即使你周围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那也是孤独的,那种孤独,会让你压抑和窒息。
这样的时候,张爱玲选择了疏离。几次搬家,为的是逃离人群和世俗。关上门,一头扎进文字里,在墨香里把孤独织成了一袭华丽的袍,那袍里裹着一颗清绝高傲的灵魂和丰饶繁华的灵感。有时,孤独就是孕育灵感的温床。
张爱玲不食人间烟火,自然有着丰厚的文字来裹腹,那么我们呢?当它来时,该以怎样的线来织这孤独的袍?
我们一样可以把它织成一袭华丽、高贵而又清绝的袍。
那就去找一个心灵契合者吧!把自己的心房彻底地打开,她会默默地听,你笑,她会同你一起笑;你哭,她会给把肩膀靠过来。她最懂你,懂是沟通最短的桥梁。或者,你和她什么都不要说,只一眼,就已经是千言万语了。
懂,是火,会使孤独的坚冰化成水,那水上有五彩的光泽,在闪啊闪……
但,更多的时候,是你有满腔的话,却找不到一个听众,连一个也没有。这时,孤独就像你捂在怀里的种子,瞬间就千朵万朵挂上心头了。它折磨你呀,要折磨死你了。
那就去接近草木吧,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随时听你倾诉,但草木可以,它们最为忠诚,时刻在原地等着你。风儿轻轻地吹,叶儿低低地语,那种湿漉漉的私密和温度,会让你绝处逢生,会让你瞬间与孤独和解。孤独,明明刚才还是长着怪刺的仙人掌,瞬间就开出千朵万朵的花来了。
或者,在静谧里打开一本书,听从文字的召唤,精神得以喂养,精神的土壤一片春光,又勃勃又妖娆。这缕孤独的藤蔓,缠绕在了文字上,在心的念上留下的都是逶迤的路径……
实在不想做,那就什么也不要做了,就坐在窗前,沏杯清茶,把眼睛向窗外看,远一些,再远一些,那里是山峦,是烟黛,是云雾,那朦胧的美感和远意,会击中你的。你可以看到,那空白的心上,有孤独正在跳着华丽的舞……
人孤独并不可怕,怕的是精神上的孤独。
当一个人能把孤独织成一袭华丽的袍时,他的精神上一定高悬着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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