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牛刚从地头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沾上板凳,村长就急匆匆找来,喘着粗气说:“根全死了,快去帮忙。”
村长走后,陈二牛颓然坐倒,心里十分悲伤。根全和他关系特别好,两家人亲如一家。可两年前,根全到医院查出患了肝癌。家人想让他住院治疗。根全死活不肯,说:“那是白费钱哩。病治不好,还给娃娃摞一屁股债。我认命,认了……”
根全知道自己命已不长,绝望之后,倒把一切都看开了。只是惦念着自己瘸腿的老婆和在外上学的儿子没人照料。这两年,他受尽折磨,终于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陈二牛来到根全家,见阴阳先生已经请来,正在布置灵堂。根全已被穿衣落草,平躺在房中间的草铺上。不时有村里人携祭品前来祭拜。
陈二牛上前给阴阳先生帮忙搬桌椅。阴阳先生正往叠好的灵牌上写字。陈二牛不禁多瞄了几眼,心里有些难受: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这么一张纸牌。
按乡俗,晚上要安排乡民给根全坐夜守灵。陈二牛也在其列。刚开始,大伙儿打一会儿牌,闲聊一会儿,时间过得挺快。到午夜时分,说累了,都半闭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扯。风吹打着院里的什么东西“呯呯”地响,夜便显得异样的静。正在这时,只听院中“喵”一声猫叫,众人蓦然惊醒,心头一阵发毛。陈二牛无意识地往灵牌上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那灵牌似乎挪动了一些。陈二牛急忙拍拍身边的人。待他们再看时,灵牌不动了。
这一夜,陈二牛心里一直无法平静,不时去看看灵牌。但那灵牌没有再动过。
第二天,陈二牛把这件事说给老婆。老婆吓坏了:“我的妈呀!根全的灵牌会动?准是他的阴魂不散。他还惦记着老婆、娃娃呢。听说,死人听见猫叫,就会睁开眼睛,犯丧了。今晚你还是别去了。你若有个好歹,我和娃娃可咋活呀?”说着哭了起来。
陈二牛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可心里还是怯怯的。
到了晚上,昨晚守灵的好几个人借故不来了。陈二牛碍于与根全的交情,不好推辞,只好又留下。前半夜,他们照旧闲聊。可话说了一会儿就没有了。陈二牛努力保持着清醒。
午夜快过去了。他们刚想放松一下。可院中又是“喵”地一声猫叫。陈二牛身上一冷,汗毛倒竖了起来。他一抬头,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纸叠的灵牌正在左右移动,显得分外诡异。陈二牛正要回头看其他人,身边响起了根全冷冷的声音:“二……牛……哥……”根全生前痛苦的模样顿时浮现在眼前。陈二牛“噌”一下从炕上跳起来,大叫着:“鬼呀……鬼呀……根全,别害我……”冲出门去。其他人也都跟着跑了出去。
陈二牛一路向家跑去。刚过一个拐弯,他远远看见一个白影飘了过来。陈二牛颤抖着问:“谁?别过来……”白影并不回答,向这边移得更快了。陈二牛吓傻了,裤裆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去。那白影飘到陈二牛面前,伸过一个蓬乱的头,问:“你是二牛?”
陈二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影抱住陈二牛大叫:“二牛,是我,是我。”原来白影是二牛的老婆。他睡到半夜,想起昨晚的事,不放心二牛,大着胆子来看他。不想走到半路竟吓昏了二牛。她顾不得害怕,就近敲开一个人家的房门,找人把二牛抬回去。
陈二牛就这样被吓病了。每天只是在炕上叫喊着:“鬼呀……鬼……”打针吃药也不管用,去大医院治疗也无济于事。二牛老婆逢人便哭:“可叫我们娘几个咋过呀?”
有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打开他心中的那个结,兴许有救。”听人如此说,根全的弟弟便天天下午来陪二牛说话:“二牛呀,那晚在身后喊你的人不是我哥,是我。那晚,我见守灵的人少,就参加进来和你们一道坐夜。当时,因为我害怕才叫你的名字。那不是我哥……”
叫二牛名字的人是根全的弟弟,可是,根全的灵牌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移动呢?二牛的心结还是打不开。
直到有一天,二牛家来了一个年轻人,给二牛看视一番,说了一席话。陈二牛便日渐好起来,最后竟康复了。人们问那青年神医的来头,陈二牛笑而不语。
最后,乡民们还是从二牛老婆的口中得知情由。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位阴阳先生捣的鬼——他在灵牌上动了手脚。灵牌用纸叠成后,贴在一根麻杆上,再将麻杆插在一个馒头上,摆在灵桌上供人祭拜。那阴阳先生则在馒头上偷偷滴了几滴香油,引得周围的老鼠来争食。那些猫儿也过来抓老鼠,进不了房,围着房子乱叫。爬上桌子的老鼠见到香馒头,自然要往回拖。桌上供品多,拖不动,就要来回移动,灵牌就诡异地动了起来。如此两个晚上,就吓坏了陈二牛。
那青年神医又是谁呢?他便是那阴阳先生在外上大学的儿子。他父亲有意弄出点事来,只是想多做几场法事,挣点钱供他读书。可听说二牛因此得了重病,很是后悔,只是不便言明。他只好代父亲前来解开陈二牛心头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