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带儿子到街上玩。今天是元旦,我决定带儿子出去走走,玩个痛快,顺便看看我“久违”的街市现时变得怎么样。
清晨,三岁的儿子早就穿上节日新装在催我。我也穿上了新的连衣裙,还穿上平时少穿的高跟皮鞋,把手机往肩上一挂就牵着儿子往街上走。
经过改革开放的都市,今天显得格外有节日气氛。大有“吞没”广东之势的南下大军,给我们的城市添加了不少热闹。整条大街人来人往,来自四面八方的歌曲声和人潮声汇集一体。大街两旁的商店,商品琳琅满目。儿子开心得左指右点,我穿起高跟鞋走路,样子也特别神采飞扬。
当我们走到第三街口的时候,正当我和儿子还陶醉在节日气氛之际,有一个小个子男人突然走近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小刀割断我挂在肩上的手机带,拿起我的手机拔腿就向横街跑去。他熟练的手法、敏捷的身手和明目张胆简直把我吓坏了。“啊,他抢走了我的手机啦!”我意识到手机被抢,就大喊起来,同时松开儿子的手追向歹徒。横街里的人还不算少,可是尽管我拼命的大喊大叫,歹徒还是如跑经无人之境,跑得特别快。我很是力不从心,三十岁的我本来就不是运动健将,再加上这双不争气的高跟鞋,让我追小偷实在是望尘莫及啊。我拼命大喊:“前面几位先生,快帮我截住那个小偷!”前面确实有几位身材高大穿西装的先生,他们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我的话,他们像让路一样走到路的两旁,然后像在运动场上观看赛跑的观众一样,脸带微笑说:“跑快点呀!”我一下子闹不清他们是叫我跑快点还是叫小偷跑快点,直到其中的一位说:“脱下高跟鞋吧!”我才知道他们是在为我鼓动。不知是否因为对他们的感激,我很是听他们的话,马上脱下高跟鞋,谁知跑起来也快不了多少。小偷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再也追不上了,只好停了下来,拿起我的高跟鞋向小偷掷去,尽管我已出尽了全身之力,但高跟鞋还是差五六米才掂到歹徒的背。小偷消失了,我垂头丧气,只好心疼我的皮鞋被扔坏。我猛然记起儿子还在后面,赶快捡起自己的皮鞋往回走。
抱着自己的儿子,总算还有点似失而复得的感觉。旁边有很多好心人围了上来,安慰说:“那坏人真坏,让天收了他最好!你今天不好彩了,带儿子回去吧。”有人说:“破财挡灾算了,你已算不幸中之万幸了,手机不过是几百块钱,上次有位女孩被抢走摩托车还惨呢。”她的话提醒我应该计算一下损失,手机是我丈夫三年前买的,他戒了一年烟,甚至还“戒”了不少早餐,把省下来的钱和年终奖金加起来刚好买下那手机。那手机我很喜欢,总是爱不释手。虽然,在短短的几年中,我的手机被改革开放的洪流三番五次地贬了值,变得早已算不上是贵重物品,但对于我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在我心中永久保值,就像黄金宝石。伴随了我三年的手机,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真想不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落到那个可恨的小偷手上。我终于禁锢不住自己的眼泪。
今天我终于尝试了“呼天不应呼地不灵”的滋味。身边好心的人们还在不停地安慰我:“上次……”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报纸也登载过不少,只是我到了今天才有“福气”体验罢了。还有一位阿婆说:“几百块钱的手机不见了是小事,你去追?万一丢了儿子怎么办!”我猛然抱紧儿子。安慰我的人们“调查”清楚事情经过之后,也就纷纷离开,只剩下我母子两人。从始至终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吧,路人继续走他们的路,街市依然是那样繁华热闹,我相信,那个可恨的小偷,在这二十分钟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在这最无助的时候,即使有更多的好心人安慰我也无补于事,他们的话只会令我反感。唯有我的儿子,我三岁的儿子能给我欣慰,小家伙紧握着两只小拳头,目光忧郁,直直地望着我说:“妈妈,不要哭,我长大一定当一名好警察抓掉所有的坏人。”我终于哭出了我的笑容。
我想起鲁迅先生写的那句“长歌当哭,必须在痛定之后。”,虽然,我知道区区小事本来就不应该小题大做,正如好心的人们所说那样,但我还是要“哭”。我可以忽略失机之痛,但我掩饰不住自己为那些只会假情假意安慰我的人而心痛。好心的人们啊,面对光天花日之下进行抢劫的歹徒,面对我这样一位弱女子被欺负,你认为你们只应该做的就是为我当啦啦队,又或者提醒我损失手机只是几百块的小事,又或者教我学会破财挡灾,又或者警告我手机被抢也不要去追,慎防丢失儿子吗?“一方有难百方支援”,“助人为乐”这些口号在我们的国土上不是提了几十年吗?为何到了今天,到了二千年的今天,人们还是如此冷漠,如此麻木,面对坏人坏事如此视而不见呢!我知道你们是在走你们的路,走你们的谋生之路,走你们的升官之路,走你们的发财之路。但当你们在这繁华的都市匆匆走过的时候,你们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的良知呢!我痛心,我羞愧,我正担心自己也同样混在你们之中生存着。我突然有个冲动——很想翻开汉语词典,查实一下“爱心”和“觉悟”这两个词是否还依然存在。
我依旧紧拉儿子往家里走,几乎忘记了回家的路。一辆崭新的警车在我们身旁停下,车上走下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彬彬有礼地向我们敬礼,警车是来接我们去公安局认领手机的。儿子紧倚在警察叔叔的怀抱里,早已回复了往时的神气,我们很快就到了公安局。原来差不多在我手机被抢的同一时间,市110报警中心已接到二十三人次热心市民的报警电话,对我手机被抢进行报案。市刑警大队根据报警电话提供的报案线索迅速采取行动,在全市范围内展开堵截,办案神速,在五分钟之内把抢劫手机嫌疑人捕获。
我从警察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我心爱的手机啊,此刻你已变得更加珍贵。我不禁从内心感叹:“生活在我们这个美丽可爱的城市是多么有安全感啊!”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我的眼泪。
(20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