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

  今年是狗年。我的本命年。已经是年末。

  出生在北方冬天的凌晨。很冷。应该是的。尽管当时我还不具备感受温度的能力。

  总在想象二十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艰难的天气、艰难的条件导致了艰难的降生。妈妈在那一时的苦痛开启了我一生的时间。幸亏出生时只有六斤重，且胎位正常，没有给妈妈增添额外的痛苦。那会让我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愧疚不已。

  转眼，在这个世界已有二十多年的足迹。恍惚而过。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无情的又何止是岁月？！

  走过的路，并非坦途。被制约，被阻拦，被羁绊，被遏制。曾悲观，曾失落，曾怨恨，曾放弃。如今，经历的都已过去，一切开始平静下来。心路历程仍在继续。不再争闹，攫取，抓狂。并不是没有勇气和力量，只是学会了坦然面对。

  对于临到身上的每一个安排，从不退缩。相信每一种经历都有特定的意义。渐渐学会用心灵记录时间，感悟生命。用更广阔的胸怀容纳生活及生活中的一切宿命。虽仍时有挫折和彷徨，但在那片心海中已激不起惊涛骇浪。

  已经习惯不会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或惊愕，或痛哭，或暴喜。像一艘不被海浪惊扰的巨型航船在海中航行。日光之下，本无新事。

  可我还年轻。不是吗？！

  年轻时应该做什么？

  干事业？赚大钱？闯天地？我不以为然。相对于表面的物质生活，我更关注内心的精神世界。金钱，名誉，地位，有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空虚，混沌，浑浑噩噩。精神之伤无法医治。

  在某个时刻会觉得心被禁闭。像要窒息。想找到出口释放自己。可结果往往是无奈，却也会平息。于是，发觉自己的渺小和无知。甚至无法对抗情绪。只能任凭。成为情绪的奴隶。怕会一生都不自由。不能将心放逐。

  时常想起过去。过去的点滴情愫点缀记忆空间。一时一刻的感动可以持续，甚至一生之久。就算生命几近破碎之时，那些感动时刻却可以让我含笑离去。人的幸福感其实只是瞬间的事。可那瞬间去可以留驻永恒。

  生活的感觉像在黑暗隧道中的匍匐前进。因为空间的限制，无法直起身行走。又因为无法获得如先知般的预见能力，看不到前方的路。一片黑暗。有时甚至面前的路也模糊。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困境，难以自拔。却因为相信隧道尽头的亮光，在黑暗中从没放弃。那尽头之光指引着希望。那是生命的原动力。

  可是时间久了，疲惫和怀疑容易使人在黑暗中沉沦。甚至忘记光明的存在。就像人在罪恶中沉溺，就不会期盼救赎。那是一种麻木。可怕的麻木。可在麻木中度过一生的人到处都是。也许他们只是找不到清醒的途径。抑或从不知道清醒的感觉。人生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究竟是怎样，让心来决定。

  而写字是为拒绝心灵的麻木。让自己可以将清醒坚持到底。提醒自己还有希望。就是那尽头的光。就算眼前的黑暗透射着绝望的气息。

  写字亦是拒绝外界的侵蚀。在渐渐腐坏的空气中保持内心深处的净土。却时常觉得窒息。

  有时会怀疑这条隧道有多长。穷尽它要耗费多少心力。我能否支持这样的耗费。对此，我时而确定，时而怀疑。可每当遇到似乎无法逾越的障碍，我总会想起那个寒冷的凌晨。追忆生命初始的状态。一直相信当年从温暖的母体中挺进这个寒冷世界是有生以来最为勇敢的举动。而且相信这样的勇气必将在那些无力面对现实的时刻鼓励我继续前行。既然有勇气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其中的酸甜苦辣悲喜忧欢又有何不敢承受。既然我选择了这个世界，就要坚持到底。

  在某个时刻，时间似乎静止。大脑中一片荒芜的空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丝毫的思维运动。初尝死亡的味道。想来死亡也许在哪个不经意的时刻会陡然降临。我怕来不及。于是不停地思考。怕那一刻到来时，思维仍旧混沌，真相依旧向我隐藏。遗憾会让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是混沌与通达的标准谁来确定。在上帝眼里，我们也许一生混沌。我只是不甘心。

  心智愈加丰盛，生活就愈加班驳。却因为不断的思索和自省，可以将虚饰和做作渐渐剔除，留下的是沉静和真实。人变得真实起来，就会有比较大的承受能力。人也比较轻松。太多时候，我们在欺骗自己。因为骄傲和虚荣。掩耳盗铃的事听起来荒唐，却在无意识中不断重复。被别人揭穿时，又竭尽全力掩盖自己的愚蠢。其实，不掩盖倒好。

  一直在尝试各种方式透过生活的阴霾，抵达生命的本质。生命的奥秘却与我愈加疏离。琢磨不透似是宿命。就算不愿承认。因为不愿承认，就不停地探寻，求索。要求一个答案。想知道那真相到底是什么。相信在天地之间总有答案可寻。于是我仰望天空，潜入海底，最后在陆地上栖息。搜寻这世间的角落。再投入人的内心世界，妄想通过人类的思维活动找到终极答案。可这一切，至今看来，无大果效。却仍相信那尽头的光。仍带着希望探寻。就算还是直不起身。眼前仍旧黑暗。

  有时会疲惫。疲惫时就想放弃。有些东西放弃了就不再困扰。可是，我所探寻的是一生的功课。只要生命还有气息，探寻就不会停止。只要思维还在运转，探寻就无法停止。

  在生命尚早的年岁，我开启了这样探寻的征程。沉重的思绪遏制了青春的活力。“老气横秋”是爸爸批评我时常常选用的词汇。其实，我亦无奈。

  可也许我的日子并不多。亦或许就算穷尽一生，也难有满意的答案。可那光亮在我心中铮铮可见。无可否认。于是，继续前行。带着希望和绝望搀杂的信念，带着激情和疲惫消长的动力，带着光明与黑暗抗争的意志。我继续前行。

  在二十四周岁生日来临之际，我想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