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糕

“冰糕，冰糕。”随着一声声稚嫩的声音望去，就会看到一个推着破自行车的卖冰糕的少年。这是我五六岁时在农村经常看到的。天气越来越热，卖冰糕的越多。当然天越热，人们才会奢侈一回。卖冰糕的生意自然会很好。

我的堂哥明齐便是卖冰糕中的一员。明齐哥从小就表现出做生意的天赋。和二伯父一起上街卖菜还大声吆喝招拦顾客。曾经自己摘了地里甜瓜到村口公路上卖。大概是遗传吧，二伯父就是一个经常走邻串乡搞农作物交易的生意人。二伯父的愿望是培养读书人。遗憾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老大勉强混个初中毕业，送到部队上锻炼，而作为惟一希望的明齐哥在校却是一个除了不爱学习啥事都参与的非常令学校老师头疼的学生。留级，留级，再留级，被学生称为“老年级”。他和我大哥谈心时也老实地说：“大哥，说实话，我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早就想下学。可我爹却非要赶鸭子上架，让我到校活受罪。不过我敢说，这一辈子做学问赶不上你，但挣钱不会比你少。”大哥望着少年早熟的明齐无话可说。他的老练世故让搞大学教育工作在村中威望很高的哥哥很是震惊。最后我大哥只好对二伯父说：“明齐的事你不要多操心了。人各有志嘛。他还是蛮聪明的。说不定将来混得比我们还强呢。”二伯却认为大哥是在挖苦他，很长时间都不到我家串门。

每逢暑假，是明齐哥最为得意的时候。他找来恒温箱，拴在自行车座的后面，就风风火火地出发了。他从镇上批发一箱冰糕，然后走邻串乡叫卖。夏天割麦的时候他还把冰糕箱推到地头去卖。人们正在又累又渴时看到送上门来的冰糕，自然是要买的。身上没有带钱的，还可以欠账，随后他到其家去讨要。往往一天就能卖上二三箱。一根冰糕只有二分钱的利润。但卖多了一天能赚个几块钱。这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很发财的生意了。

平时明齐哥的主顾一般都是小孩子。大人们是不会馋嘴的。吃冰糕对于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农村人来说是一种奢侈。只有在割麦时，善良的乡亲们才会偶尔享受一下。因此明齐哥卖冰糕时往往到小孩多的地方去卖。只要有一个小孩子买，其余的小孩子就会眼馋回家找大人。为了不影响自己干活，大人们也会满足一下小孩子的要求。但并不是每次要求都能满足。所以明齐哥总是隔几天再到这个村子叫卖。

一个夏天过去明齐哥的脸由红变黑，再加上个子不高，就像一个黑老头似的。二娘也劝过他，可他不听，非说喜欢做生意，而且愿意一辈子做生意，还要发大财。

明齐哥做生意发大财的梦想最终还是实现了。十几年时间，从卖冰糕的少年到现在经营几家专卖店的大老板，成为村里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人物。尤其是在市场经济一体化的今天，人们的观念也随着变化。二伯逢人便骄傲地说：“明齐这小子比老大强。在我们张家这个家族也是数得着。谁有他挣的钱多？”

我到明齐哥的店里去玩，他给我拿了一桶饮料，自己则喝白开水。看我吃惊，他说：“我觉得现在卖的什么雪糕根本没咱们小时候的五分钱一根的冰糕好吃。那时的冰糕真好吃。又凉又甜的。可惜那时总舍不得吃……”明齐哥一付怅然若失的样子。唉，那又甜又凉的冰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