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百姓的幸福是指点江山、不议论身边
因拆迁,我暂租居到北关新村。北关新村地处主城区边缘,一个大型国企与两座铁立交桥围成了一处“世外桃园”。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北关村迁居人口渐多,就在这里划了一个居民区,所以叫北关新村。新村的周边呈扁圆形,二百来户人家大部分是铁路及旁边国企建设时依村落户迁入的人口。年青人都如羽翼长成的鹰,飞出新村、落户到外地或主城高楼大厦的新小区里。留居的,大都是六七十的退休人员。大家虽然都在此地住了二三十年,但却也相对生疏,难比老村人上溯八辈血脉相连的知根知底。自然,大家坐在一起,也保持了“城里人”的距离感和分寸感。
“城里人”不爱串门子,但人上了年纪又在家里待不住。铁路边上的健身公园就成了大家消磨时间的好去处。人闲是非多,大家聚到一块,除了排牌、下棋听戏和看一天几趟的火车“哐当哐当”通过,张家长、李家短的乱侃就是大家的休闲时刻。
比如疫情期间,居民住两头的出口都封着,人们只好到小公园里小坐。比如“美国疫情加重了”、“法国又封国了”之类的话题一直随着新冠疫情的变化不断被提及。有几个喜欢探讨国内外大事的退休人员,看谁懂得多,看谁说的在理。几个基层社区退休的老干部,说起美国总统特朗普,直接用“二”来形容:仗着自己拳头硬,欺负中国。这时候,大家同仇敌忾,空前团结。这几天,大家讨论最多的是“嫦娥五姑娘”。“这次咱的嫦娥带回两公斤月球土,这么点美国还想要点呢”。“上次美国就给咱一克,就特不靠谱这个样,还好意识问咱要呢”。“咱一克都不能给他”。“对,还有印度,红鼻子阿三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在拉达克快冻死了还嘴硬,这次咱嫦娥在新德里故意吓他一跳又腾云驾雾回来的”。“对对,我看是视,嫦娥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只玉免呢”。幸福就这么简单:一生劳作之后,安然退休、稳定足额的退休金确保温饱无忧、一群几十年的交好可在茶余饭后到门口小公园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但是,和谐的生活也时常被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打破,犹如平静的糊面上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几天前,从铁路退休老史和国企退休的老邵一言不和就干了起来,差点就惊官动府。
老史年方七十,大说大啦的性格成为片区的“杠把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从公园东头转到公园西头,再从公园西头转到公园东头,然后不时驻足到人群里发布一些在政府口工作的儿子那里听到的一些“内幕”。当性格外向的几个老太太都出来时,他就偎过去抖落抖落年轻时下乡干得几件偷鸡摸狗的“光荣历史”。老邵还不到六十,国企业下岗,不爱说话,伤残军人,据说在对越自卫反击战时脚丫子打掉半个。也有人说老邵不是残疾军人,他的脚是干自家农活时落下的残疾。但因为老邵平日里不喜说话,大部分时间看别人打牌。因为他“观棋不语”,是“真君子”,也落了个好人缘。
这天,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扯到了谁家儿媳妇,明明可以顺产,非要剖腹产,花这么多钱,老婆婆不高兴了。然后几个老太太感叹到,现在的女的真是娇怪的不行,她们那会儿哪有剖腹产的,都是顺产。一个老太太说,我们农村的都是接生婆拿个剪子、火一烤就接生了。老邵插过话去,我也会接生,我奶奶都是就是接生婆。老史那天正在踱步,看到几个俏丽的老太太围着老邵兴高彩烈地啦着什么,便挤了过来。可是,他一时半会也插不上嘴,当老邵说自己“家传接生”时,戏闹了一句“那你儿媳妇生孩子时你就可以捞着接生了”。老史刚说完,旁边站着的一个妇女骂开了。原来这个妇女是老邵的亲家,新村有名的泼辣女人。这个泼辣女人满口的“姥娘、娘”,骂得老史脸红脖子粗。老史心脏病发作,叫来了救护车。一场纠纷打破了片区的安宁。小公园里好几天没有人影。
人啊,幸福的生活就是可论远不可言近,可以“放眼环球口中评,史上帝王说一通”,但“小到邻居窗前事,莫可肆意言一声”。这是教训,也是生活。
上一篇:传说与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