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四节： 秀实姑娘到我家作客—2
江北藕塘村是重庆长安厂专门安置南京沦陷前昔，西迁重庆的原金陵兵工厂退休老职工的别墅式住宅区，高低错落绿树成蔭，居住条件十分优越。外祖父张啟林是位德高望重的兵工专家，退休后带着六个孙儿孙女住在这里，当时子瑾大哥还在重庆大学唸书，不久就要毕业了。
当我俩走到一憧小别墅门前的时候，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外婆敞开大门带着一群表兄妹把我俩迎进屋去。
秀实打开背包，把带来的礼物摆在桌子上，我告诉外婆，这是爸爸的弟子候伯禄带来的礼物，都是歌乐山难得的好山货！带来的几隻老母鸡还养着呢，哪天有空请大家到杨公桥喝鸡汤！
当外公外婆得知候伯禄师兄的现状后，感憾地说:候伯禄家住歌乐山，文化程度並不高，但是他努力学医，顽强拼搏的精神确实值得大家学习，你们都应当以他为榜样，逐渐造就自已美好的未来。
外婆紧拉着秀实的手笑着说: 秀实姑娘好漂亮，学习工作都很不错，能找到这样漂亮的姑娘作媳妇，我家大外孙真是好福气哟！外婆的知心话讲得秀实姑娘羞涩地低下头。
吃晚饭的时候，外婆特地多弄了几个菜，她还不断向秀实碗中夾菜，大家边吃边聊非常快活，沉浸在浓浓亲情的氛围中。
晚饭后，园园的月亮在飘浮的流云中露出了迷人的笑脸，金色的园月中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起伏山峦的倩影，晚风轻轻地吹来，闪亮的萤火虫在高大的松树下快乐地飞舞，把人们带入一个愉快，详和的境界。
子钰哥领着大家在别墅旁的大树下摆开桌椅，还特地在二老面前摆上冒着热气的浓茶。
子瑾大哥在高中，大学期间表现优秀，一直担任团干部，深受学校和同学们的好评。当他获悉秀实在高中年代已经加入共青团，长期担任团干部，由四川冶金学院转学至成都地质学院念书后仍然担任班上的宣教委员，非常高兴。他高兴地对秀实说: 辉牛从小酷爱学习是好事，但是你可要时刻提醒他不断提高自已的政治觉悟，一心一意跟党走，作个又红又专的好学生，听完子瑾哥发自内心的话语，我和秀实都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子瑾大哥又问起我写过入团申请书没有？我苦笑着说: 现在干啥都讲究出身成份，目前我班团员仅约占三分之一，就是写了申请书也轮不到我，当我讲完这话时，屋内空气变得滞重起来。
坐在一旁听我们议论的外公外婆插话了，他们真挚地说: 牛儿的讲话太片面，一定要认真反思和改正，争取早日加入共青团和共产党，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你父亲出身在湖北麻城一个贫苦家庭，十五岁时隻身到重庆打工谋生，数十年艰苦拼博造就了他的传奇人生。
芦沟桥事变后，范哈儿散尽家财，筹组川军出川抗日，罗君彤和范绍曾将军率领四川子弟出川，神洲大地洒满了四川男儿的鲜血。
那时罗君彤将军是重庆泰裕银行董事长，你老爸担任总经理，经营重担落在他身上。他带领员工努力经营，把银行部分收益送上前线支援川军抗日，在国家危亡时期，他们不愧为正气凛然光明磊落的中国人！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罗君彤将军率部在什邡起义，遭逃到台湾的蒋介石通缉。解放后罗君彤将军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按照当时的政策，起义将领的财产不予没收，一九五四年罗君彤将军和你爸爸啇议后把泰裕银行全部资产上交人民政府，支援地方经济建设，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说呀，你父亲始终是中国共产党团结，依靠的对象，你可不应妄自菲薄！子瑾的话没有错，他和秀实都是共青团员，你可要好好向他们学习才对！外公外婆的一席话讲得我心里很温暖。
外公外婆的发言也激起了我对逝去岁月的回忆与返思，我也十分高兴地讲起了一段儿时难忘往事:
江北解放前昔，爸爸带着我们到头塘一个乡间别墅避难，由于王伯伯是小脚，无法前往，只好留她在江北四方井1#大院看家。后来，妈妈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就带着桂香姐姐赶回老宅探望，那知道当天晩上江北就解放了。
当重庆解放的消息传到我们那里时，江北已经解放三天了。当时各种传言颇多令爸爸十分担心，他急忙带着辉翼大哥和我往家赶。
当我们进入江北城区时，却感觉和以往有很多不同。主要街道墙面上原来贴上的各类反动标语业巳铲除干净，换上了诸如“工农兵学商，跟着共产党，建设新中国”，“川军将士们， 欢迎你们和平起义, 共同建设新中国”的大幅标语, 使人耳目一新，街道旁边，解放军战士四人一组手持卡宾枪巡逻。
经过下横街快到保定门时，我们看見两个战士正在路边采购蔬菜，小贩不敢收钱，战士一定要付钱，一位操北方口音的战士说: 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 买卖公平，一定要付钱，你要不收钱我们就不买了！最后小商贩只好把钱收下。爸爸亲历了这个场景, 十分感叹地说: 共产党的部队真乃王者之师, 名不虛传！
快走到家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把我惊呆了，心里呯呯地跳个不停，原来，四方井1#大宅院的黑色大门敞开着，两名解放军战士在大门外站岗。辉翼哥大着胆子，试探着向一位战士说明来意。
那位战士认真地打量了我们一番，就十分和气的告诉我们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位腰跨盒子枪的军官把妈妈和桂香姐姐领出来，妈妈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解放军真好，真好！叫家里人和亲戚们赶紧回来。
那个解放军军官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领着我们往里走。当我们经过前厅过道时，眼前的景像铭刻在童年的记忆深处终生难忘！
前厅过道的石板上整整齐齐地铺设着几十张地铺，薄薄的垫单下仅铺着一层稻草。原来，这个排的战士坚决执行“亲民，爱民，不扰民”的指示,在寒泠的冬天里仍然还是睡地铺。
当我们进入大院天井左侧书房的时候，妈妈、王伯伯和桂香姐姐都争着给我们说起江北解放那天晚上的经历……
一月三十日那天晩上，江北地区响起一阵短暂的枪炮声，隨即回归寂静，江北四方井一带的老百姓几乎都关门闭户，担心灾难随时会降临到自家头上。王伯伯也在不停地报怨，说妈妈和桂香不该回家来看望她，如果出事了那就是自已造的孽！妈妈到是很镇定，她一边安慰王伯伯和桂香放宽心，一边又带着她们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还放下顶门扛。然后带着一老一小上阁楼躲藏，由于担心和害怕，他们几乎一夜都沒有合眼。
第二天大早，天刚矇矇亮，江北地区再也没有响起枪炮声，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妈妈镇静地安排王伯伯上街去探个究竞，当她打开大门，跨过门槛走出去的时候，眼前的情景把她惊呆了！
王伯伯赶忙回到大院，拖着妈妈和桂香一道出来看个明白。原来我家门外街道两旁睡着的全是军人，每个军人身下铺垫着一块油布和一床垫单，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军用绵被。他们大概很是劳累，尽管睡的条件很差很差，却睡得很香很香，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荷枪实弹的战士正在巡逻放哨……
原来，解放军占领江北地区时已经深夜了，老百姓害怕乱军抢掠家家都已关门闭户。为了不敲门扰民，引发误会，解放军决定露宿街头。看见了这一切，妈妈深受感动，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队伍，当即决定敞开大门，帮助解放军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住在我家的解放军有一个排，大多是北方人，搡作一口东北口音叫我们小傢伙。为了教会我们姐弟俩扭秧歌，有位小哥哥可是煞费苦心。他先是找到桂香姐姐请她做三根红绸子腰带，然后帮我们姐弟俩分别系在腰上，就在大院天井里教我们扭秧歌。
他踏着节拍，走在我们前面，一面还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陕北小调，不停地左扭扭，右扭扭，煞是好看，还不断沿着天井边沿转圈儿，正在天井里洗衣服的王伯伯和桂香姐姐看得笑弯了腰。
爸爸从头塘别墅回来后，除了每天到泰裕银行呆一天外，回家后哪儿也不去，除了看看报纸就是手拿毛笔写写大字。
重庆刚刚解放，泰裕银行的业务很难开展，因为金融界的朋友几乎都知道川军将领罗君彤是泰裕银行的董事长，现在重庆解放了，谁还敢和泰裕银行做生意？但是，泰裕银行的骨干员工还是没有散伙，他们听从总经理的安排，认真清理好各类帐目，并按期派发储户存款利息，使泰裕银行在解放初期十分复杂的历史条件下得己继续生存。
一天晚上，爸爸从泰裕银行回家不久，住在我家的解放军排长叫桂香进内宅去通报一声，说是有位首长来访，爸爸于是亲自开门相迎。
一位解放军高级军官在爸爸的引导下来到书房，在书房的茶几旁落坐，那位排长在首长后边挺身而立。
双方相互寒喧几句后，逐渐转入正题，那位首长直率地说：汪先生请无需多虑，你的基本情况我们都已了解请楚，你热爱祖国，在抗日战争中积极捐款，有目共睹。国共内战时期，你不支持蒋介石打内战，立埸也很鲜明。重庆解放前昔，别人劝你把资金转移到香港去，你还是选择全家留下来，说明你还是相信共产党的。
根据我党的政策，你属于民族资产阶级的范畴，是我们党团结和依靠的对象。希望你放下包袱，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做一个新中国的好公民！
讲到这里，那位首长端起茶杯，满满地喝了一囗浓茶又十分高兴地说: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好朋友、川军中的抗日名将罗君彤将军在四川什邡和平起义成功，率领全师官兵和反动政权彻底决裂，为四川和平解放作出了大的贡献。
爸爸听完这位首长的讲话很受感动，十分真诚的说：润祥年过五旬，经历过满清末年的辛亥革命，军阀割据和军阀混战，国民政府成立后，又经历了八年抗战和解放战争，能打仗的军队也见过不少，但是唯有贵军才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好的军队！
爸爸说着，从书桌上拿出几张最近几天一直在书写的大字给那位首长看，洁白的宣纸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能佂善战，纪律严明，护国安邦，王者之师。那位首长看完后要求把这幅字送给他，爸爸爽快地答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感觉到爸爸心中的疙瘩解开了，他笑呵呵的不断给妈妈和我们姐弟们拣菜，还不断地夸奖解放军能征善战，纪律严明。他还给我们谈起罗伯伯起义的事，称他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不久能与他见面。
当我讲完这段难忘的童年往事的时候，外公外婆禁不住带头鼓起掌来，秀实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深情默默地望着我，和几个表兄妹一道也快乐鼓起掌来。
外公还真诚地对我说: 你爸爸是个爱国的民族资产阶級，是中国共产党团结，依靠的对象，这点我深信不疑。
解放初期，大约是五四年吧，那时你家已从江北四方井1#老宅院搬到了临近江边的水沟街大院，他和时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的罗君彤将军商议后决定，把一个经营良好的泰裕银行全盘上交人民政府后净身出户，作一个新中国的好公民，要知道当时共产党的政策可是对起义将领的资产不予没收的哬！
从此以后，你父亲重新开始行医生涯，把年轻时在杨大师那儿学到的绝技贡献社会，由于他技艺精湛，处处为患者作想 ，口碑甚好，长此下去必将成为山城一代名医！
我看呀！牛儿在争取入团的问题上可能有点思想包袱，恐怕自已出身成份高一时入不了团！但是我相信共产党，共青团的大门始终都会敞开着，根本不必气馁！你看看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中家庭成份比你高的大有人在，你就会明白了！
外公一席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家人们又快乐地鼓起掌来，那时子瑾，子钰哥和秀实都是共青团员，鼓舞我丢掉包袱轻装上阵，争取早日加入共产主义青团。在藕塘村暂住期间，子瑾子钰哥和大点的表妹总是培着我们玩，子瑾哥还向秀实姑娘谈起了抗战期间，外公一家人在南京沦陷前昔隨厂西迁的往事。
外公张啟林原是金陵兵工厂枪炮制造专家，他和众多内迁重庆的南京乡亲们为中国抗日战争作出了大贡献，解放后一直受长安厂重用。在抗美援朝年代里，他是兵工厂中苏专家组成员，为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军不遗余力。秀实听后十分感慨，衷心祝福他老人家健康长寿，尽情享受美好的晚年生活。
在外公家住了两天，笫三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和秀实向外公外婆和各位兄妹告别后离开藕塘村，子瑾哥带着弟妹把我俩送到村口。
子钰哥特地带着我俩到勤俭村看望辉翼哥嫂全家，走了个把小时才到这个座落在半山腰上的长安厂家属区，在一阵快乐的呼唤声中大哥大嫂把我们迎进屋里。
狹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憨厚的辉翼大哥赶紧招呼秀实姑娘坐下来喝茶，要她多吃点桌上的小零食，永淑嫂子紧拉着秀实姑娘的手连声称赞牛儿好福气。
芳江芳蓉两姐妹正在上中学，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俩走到我跟前悄悄对我说: 大叔叔，谢孃孃好漂亮哟！我爸妈都说你福气好！两位大侄女的话讲得我很不好意思。小芳庆那时才刚满八岁不久，他跟在永淑嫂子后面，大叔叔大孃孃喊个不停，小房间里始终洋溢着暖暖的人间亲情。
吃过中饭后不久，勤俭村一带下起了小雨，一会儿小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阵阵轻风吹过，把小路上的雨痕吹拂得干干净净。
辉翼大哥和永淑嫂子快乐地说: 雨过天晴好兆头，牛儿和秀实姑娘马上要回沙坪垻了，我们一道送送他们吧。
他俩和子钰哥一道，领着一群小孩把我俩送了好远，在阵阵祝福声中我们向大家挥手告别。
和亲人们告别后，我和秀实顺着原路返回，从刘家台江边摆渡过江。上岸后就急急忙忙往市中区方向赶去，经过重庆市政府某个高干住宅区，注目凝视，独栋小楼依山而建，环境十分优美。
秀实告诉我，在成都地质学院学的是水文地质专业，班上只有三个女同学，同宿舍里住了位二班的孙丹同学，俩人相处十分友好。
秀实还告诉我，孙丹同学的父亲是重庆市政府的一位高级干部，不知道是不是住在这一带？
我俩四处打听，不久就找到孙丹同学的家。
孙丹同学个子高高的，扎着两条长辩子，人也长得十分秀气，她热情地把我俩接进大厅，递给我们毛巾擦干汗水，还端了两杯酸梅汤请我们喝。
孙丹快乐地向我们讲述她的暑期生活，还十分真挚地祝愿我俩长相厮守永远好下去，她紧拉着秀实的手嘻笑着对我说: 我和秀实是好姐妹，你可不许欺负她哟！讲得我很不好意思，只会频频点头。
离开孙丹家后，她十分高兴地把我俩送到汔车站，祝福我倆一路走好。我们推开车窗，不断挥手向她告别，亲密无间的同学情谊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我俩边走边聊，急怱怱的往市中区赶去，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从临江门下车后秀实快乐地对我说: 我记得临走时，辉翼大哥叫我俩先到朝天门，解放碑一带转转，你看行吗？我立即十分高兴地点点头。
当我俩赶到朝天门的时候，和1957年我家还住在民族路爱仁堂的时候比较起来，朝天门的变化可是大多了哟！临江一侧建了一个大广场，站在广场临江一侧左右眺望，能清晰地看见长江，嘉陵江汇流后各类船舶奔腾而下的壮观美景，岸边上还停泊着不少趸船，不少江轮货船在这儿停泊，显得非常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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